确定在还未到来的时空里,是否会有另一个自己,如果有,那么他得回到更早以 前向自己发出警告,如果没有呢?大东思绪一片混乱。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我只是想知道父亲是谁,我只是想再多看几眼母亲,但对过去完全不了解 又怎能判断做了些什么会改变历史呢?」 接着是更多的自我矛盾:「知道谁是父亲之后呢?我要对他说什么?」 这又是另一个令人痛苦的情境,大东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叫爸爸。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淑娟静静的说,大东宛如溪石般沉默。 「崔大哥是个好人,他跟姊姊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一直到长大成人, 两人之间大吵小吵总是难免,放心吧……」 淑娟拾起小石子掷向溪水接着说:「有缘自当成眷属,命运不可抵抗,注定 的终究无法避免。」 听她这么一说大东暗自感叹:「淑娟显然在这方面跟母亲不太一样,母亲在 老家独自生活十五年,显见其坚韧的毅力,且不向命运低头的高贵情操。」 淑娟又向溪水扔出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弹射而来的光芒使大东眼前迷濛 起来。 「淑娟的性格似乎较为宿命,相信缘分相信命运,这也许是长女跟次女之间 的差别了。 母亲虽看似柔弱,但只有他这个儿子知道,那是因为她绝不因遭逢低潮就自 怨自艾,任何时候坚持活要活得自己,所以鲜少看到她流泪甚至是满脸愁容。」 大东跟着拾起一颗形状尖锐角度不规则的石子。 「「坚毅」有时好比有稜有角的石头,需要时间的磨练才能逐渐圆润凸显其 真正的价值,这是不是母亲人生因而异常坎坷的原因呢?」 手一挥,石子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坠入溪水。 大东不经意望着淑娟,她那乌黑飘扬的长发在阳光陪衬下如同风一般的线条 煞是好看,看着看着竟不由得痴迷。 两人视线交错,淑娟白皙的脸倏地红通通:「怎……怎么这样看人家?我哪 里奇怪吗?」 发现自己失态大东旋即移开视线:「对……对不起,你刚刚那样实在好看, 我一时看傻就……我没别的意思。」 「你看,你脸都红了……」淑娟「噗哧」的笑了出来,大东不禁也跟着笑, 尴尬就这么被化解了。 她接着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对不对?」 大东一怔,不禁要问:「怎么说?」 淑娟脸上的笑隐去,似是回忆般的表情:「小时候曾有算命的看了我的八字 断言我活不长。所以爸爸妈妈从小对我就倍加呵护,姊姊因为这样受到了冷落, 那都是我造成的,我始终觉得我对不起她。但我们姊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姊姊 很疼我,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但是姊姊却从不知道,只要她能幸福,纵然我必 须早点离开,就算要失去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两姊妹的情谊使人动容,娇弱的淑娟虽知道自己的命运,仍展现出人意表的 坚强,认命当然是需要勇气的。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我相信你们都会幸福,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但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这个陌生人?」 淑娟双颊泛红低头说:「因为有时候我也相信缘份。」 这个时候的淑娟凭添一份不可言喻的妩媚,大东不禁心跳加速,他当然听得 出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是我第一次说出这些心里话,我反而应该感谢你才对,说出来真的好轻 松,我早该这么做才对。」淑娟双手一扬,笑得灿烂无比。 ************ 母亲与老崔之间的误会并没有获得冰释,接下来的数天大东过的战战兢兢, 在改变与不改变既定事实的念头之间挣扎。 也许是给予自己过多的压力,大东身体开始出现全身麻痺不适的症状,但那 只是偶尔,大东起初以为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并不介意。 但淑娟坚持要他去药房看诊,拖也要把他拖来村口。 「就是这里了。」淑娟指着前方一间屋子前簷下挂着斗大「中医」木制招牌 的地方,这景象对大东而言倍觉亲切。 老师傅把完脉并未看出不妥,吩咐多休息就开了降火气处方抓几帖药,交代 按时燉熬饮用。 走出诊所,经过一家小杂货店,望着一块「菸酒」的崭新招牌,大东像是挖 到宝啧啧称奇的说:「哇!这块菸酒公卖局的招牌这辈子没看过这么新的,不过 还是破旧点好,上网拍卖价钱可能比较好。」 「什么上网?什么价钱比较好?」 大东对淑娟的疑问充耳不闻,饶有兴致的前后看着这块白底蓝字的招牌,菸 酒上方是标红字的「台湾省菸酒公卖局」字样,大东看半天一会儿点头然后又摇 头,心想:「唉!民国八十八年冻省之后,台湾省就没了。」 眼光往店内一扫,这下不得了,居然还有一箱红标米酒,大东大步跨进店里 进一步发现了眼熟的「台湾啤酒」,还直问老板是否出自「建国啤酒厂」。 可惜他身上没有这个时代的铜币,干瞪眼许久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淑娟一路狐疑的打量他,大东并未多加解释,直到两人坐在小丘的绿地上才 以富有磁性的口吻缓缓地说:「你知道我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淑娟摇头耐心等他说下去。 「珍惜!学会珍惜。」他专注的望着淑娟,多么希望她能懂他所要表达的: 「人一定要懂得珍惜,尤其是那些平时在身边看似天经地义的东西,那些因为习 惯而被忽略的事物。一旦失去,就只能凭空回忆,最后在流行的巨轮下打着「复 古」的口号才得以重温,不过那已经沾上商业气息,失去原有的味道,记忆不该 是被塑造出来。」 淑娟似懂非懂听着他诉说,大东的语调蕴含一种沧桑,而那种特质必须历经 许多刻苦的人生体验才能造就,而这个男人的双眼里似有说不尽的故事,真诚而 富有智慧,这些因素使她被大东深深吸引住。 「我从前的生活过得一团乱,就只会怨天尤人,遇到挫折也不懂得记起教训 再多试几次,总以为没有成功是因为运气不好,那些能够成为有钱人的是命好, 唉……我连试都没试过只会妄自菲薄。」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望着夕阳余晖,大东心中感概万千:「如果我当时懂得 珍惜,那就不会是这样了。」 淑娟低声的说:「你现在学会珍惜了?」 「当然,如果那些逝去的有幸重现眼前,你才会知道你到底失去了多少,到 那时候为时已晚。」 淑娟偷瞄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那么……请你珍惜我。」 大东宛如突遭电击全身一颤,怔怔望着她,脑海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时间仿 佛静止,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跟眼前的淑娟。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对淑娟也产生了一份特殊的情感,但从未曾正视这种 感觉,淑娟显然比他更勇于面对自己。也许认定自己生命短促有限,因此使她更 懂得把握,认清自己所要的便义无反顾去争取。 四目相交之际,她的眼神坚决却透露些许惶恐,她是母亲的妹妹,自己的阿 姨……大东也明白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要说出这般近似坦承的表白,那是需要多大 的勇气。 他并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内心对她的错爱不仅仅是感激,「淑娟…… 我……」 在他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瞬间,淑娟轻柔湿润的双唇已然贴上他的嘴。 最后一丝理智在此刻化为乌有。 那一瞬间仿佛过了一世纪却又似来不及停留随时都会消失,大东内心燃烧的 情感蓄势已久,像狂风暴雨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的到来就像启动了开关,打 开了匝口,强烈但始终困顿的感情一如疾风呼啸而来,他情不自禁回以热烈的拥 抱,两人的轻吻遂转变为深情的探索。 淑娟轻闭双眼全心全意的去感受与体会,男人孔武有力的臂膀使她领略前所 未有的安全感,她内心最后一丝矜持瞬间瓦解,情欲的触觉遂化为云朵般飘渺令 人昏厥,只有彼此舌间的纠缠让她感到救赎。 两人纠缠的身躯辗转在青绿的草地上,大东被释放的情欲化为野兽,触碰淑 娟每条敏感的神经,它在饱满的胸脯上,在柔软纤细的腰际间,或是在肌肤相互 厮磨的瞬间,或是在交叠的舌尖。 四片唇短暂的分离,淑娟迷濛着双眼,深情而腼腆的望着他,轻轻地在他耳 边吐露颤抖的音调:「如果我将属于你,那一定是注定的。」 那是最悦耳的音符,她的痴心使大东的灵魂仿佛就要融化,内心激动澎湃, 原始的情欲在翻腾,一位温柔多情的女性走进他的生命,是那么的自然而即时, 他不愿多想,因为那也是他正迫切需要的。 当淑娟再度献上香唇,大东尝试着了解她身体的一切,他虽不是情场老将却 尽力使她愉悦,淑娟颤抖而半裸的胴体在夕阳下彰显妩媚,她的喘息凝重越发紊 乱。 凝脂玉露般的身躯是如此婀娜动人,男人无不想捧在手心亵玩,大东当然也 不是圣贤。 欢好诱人的前奏不断在催促着两人迈向高昂的主调,大东跟着感觉,一丝也 不强求。他用这辈子最大的克制力放缓节奏,那是决定性的一刻,接着徐徐的挺 进,淑娟双眉紧蹙,十指扎实的崁进他肌肤,并全心去承受,两人终于完美的结 为一体。 「呜……」浓烈的痛楚逐渐趋微,取而代之的是解禁的感官世界。 渐行渐进的过程相对短暂,一个是驰骋草原的野马,而另一个是似是广阔无 尽的草原,一切都配合的恰到好处。 「东……爱我……喔……喔……」 野马终要蜕变为猛兽,淑娟浑圆坚挺的双乳绽放在外并恣意摇荡,她轻咬下 唇的模样似是痛苦似是一种体会,大东终于忍俊不住发出嘹亮的号角。 「唔……喔……喔……」沸腾的时刻来临,两人紧紧相拥,持续合奏曲最终 的余音。 事后,大东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体贴地为她披上衣物,紧搂着她娇柔的身 体。淑娟羞涩的躲在他的胸前不敢直视大东灼热的眼神。 他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真实的感受,但在彼此心灵的激荡下,却觉得此 时无声胜有声。 夕阳早已西下,时序正值春夏交接,蛙鼓重鸣的乐章加上和风拂来令人身心 俱醉。 正当一切都这么美好,大东突然全身僵直好不难受,淑娟惊吓的坐起。 「怎么了?又来了吗?」接着双臂麻痺失去知觉,痛苦使他表情扭曲。淑娟 急得泪如雨下不知如何是好,焦虑的说:「快,我扶你回去,我煮药喂你。」 不知怎地双臂逐渐恢复知觉,麻痺感消退,大东才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慰 她:「别慌,我没事。」 「不要安慰我了,这几天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怎能说没事?」 他一把抱住她:「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要能跟你在 一起,这都不算什么。」 这番话非但没起安慰的效果,反而惹得淑娟哽咽起来:「我好怕,我好怕你 会离开我。你每次发作,我的心就像要停止。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虽然不知道未来在哪,大东不愿伤她的心,低头吻着她的唇好声的说:「傻 瓜,我怎么会不答应你?」 ************ 大东半躺在床上,思索着身体的状况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禁怀疑是穿 梭时空之后的不适。 「不过这种情形好像越来越频繁,一开始是手指不听使唤,刚才两只手臂都 失去知觉,整个人好像要溃散一样。」他晃动两臂做伸展动作,没发现有任何异 状,自己能吃能睡倒也没其他症状,这不禁让人费解。 淑娟自厨房端来药水,大东顺从的喝下那碗苦汤,见她双眉紧锁,爱怜的把 她拉近身旁,故作轻松地说:「不要担心,医师也说无大碍,你看我壮的跟牛一 样,不,应该说牛都没我壮,药也喝了不会有事的啦!」 她抬头看着他时,眼眶兜着即将溢出的泪水,哽咽的说:「姊姊怀孕了。」 大东吓得从床上弹起,「什么?怀孕?这是怎么回事?」 淑娟缓缓地拭去泪水,并说道:「我回来就跑去厨房煎药,看到姊姊也在熬 汤,后来她说是安胎补气用的,还要我暂且保密不要告诉爸妈。」 母亲已然怀有身孕,不消多说,肚子里的岂不正是自己?大东下意识看着双 手,似乎捕捉到什么:「双手麻痺难道是因为……同一个时空有两个我,而我本 来就不属于这里……所以……」 征兆相当明显,随着母亲肚子里胚胎逐渐成形,所以连带影响到自己,心里 当下一惊:「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消失吧?」 脑际随即闪过一个念头,急忙回头问淑娟:「孩子……是谁的?」 「是崔大哥的。那是前些时候的事,就因为这样,崔大哥才急着要来提亲, 谁知道会发生早上的事,所以我实在替姊姊感到委屈。」 大东脑袋「轰」的一声巨响,良久无法相信,父亲居然是老崔!父亲之谜终 于解开,他竟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心里努力在拼凑整件事的区块:「记得当时老 崔第一次见到我时确实一副见过我的样子,并直斥我是负心汉,这么说……在这 个时空,经过早上的事他以为我跟母亲关系暧昧,他把帐都算在我头上?加上母 亲不愿向他多做说明,接着我不能在这停留过久因此回去自己的时代,这……确 实是个合理的解释。」 仔细推敲后却发现其中的问题点:「那么老崔怎么说:「胡说八道,淑静什 么时候有孩子了……」?」 淑娟在一旁看着他怪异的表情,忍不住出声打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吗?」 他试探性的问:「淑静该不会不愿让崔大哥认亲吧?」 淑娟一脸惊愕:「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猜到的?」 果然…… 「你快说。」 「姊姊说她会独力生下孩子,但不会让崔大哥知道那是他的骨肉,她不能轻 易原谅崔大哥误会自己,所以会对外谎称肚里的孩子已经夭折,姊姊为了弥补这 个缺憾,真正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婴儿却只说是领养来的。」 对于母亲铁了心不愿自清,大东也不由得感到那股恨意令人背脊发凉:「只 是个误会,需要用下半辈子去惩罚他吗?」 淑娟摇摇头:「姊姊说那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崔大哥愿意认错,她当然不会 这么做的。」 大东抓着头皮心里咒骂:「该死的老崔!不,这个冥顽不灵的老爸,显然就 算老死也不愿低头认错,妈妈也真是的……」 不过这件事应当没这么简单,他的时间所剩不多,心里警惕起来,眼前最重 要的事当然是想办法扭转这个局面,虽然要冒着改变历史的风险,但为了母亲, 他没得选择。 另一方面当然是眼前的淑娟,他恍然自己无法实践承诺与她厮守,种种的问 题接踵而来,这下他可是一个头两个大。 (三)失控的片段 ***********************************父母之间的误解促成两人悲惨的晚年,大东的出现冥冥中使剧情步上既定的历史轨道,一切的爱恨情仇是如此的不可拂逆。 与淑娟的感情日渐不可自拔,在彼此心灵与感情上的磨合过程中,大东陷入极度矛盾的泥沼中,这一段无法割舍的跨时空之恋由於彼此的误解苦渐多於甜。 正当他徘徊在进退两难的窘境之际,悲剧突如其来,而不幸宛如传染病不断扩张,连带加深父母关系的背离。 懊悔总在错误之后接踵而至,当一切为时已晚,大东带着一丝希望决定不顾一切改变命运,断然写下乘车票根。 *********************************** 「喂、喂,这样好吗?万一……」大东紧张兮兮的看着钻入身旁的淑娟。 「看你紧张的,放心啦,我爸妈晚上早就不巡房了,你当我还是会踢被子的小孩呀?」她不禁笑着看着他。 淑娟三更半夜悄悄地窜进大东的被窝,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虽然佳人枕边相伴总是求之不得,但在这个淳朴年代这事总不是太恰当。 「你姊姊她……这样好像不太好。」 「姊姊应该不知道。」 「什么叫做「应该」?」 「我不管,休想赶我下床。」 淑娟娇嗔的模样令大东好气又好笑,他示意的轻拍床板故作正经的说:「这木板可牢靠?如果待会战况过於激烈恐怕……」 她贴紧他的胸膛无奈的说:「你真要……那我也没办法,顶多给爸妈发现,明天你就得把我娶回去。」 看着眼前妩媚的淑娟满怀送温香,不禁令大东心生疼惜,「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娶,好吗?夫人。」 接着两人在幽暗中寻着彼此的唇,夜色正美恰是说爱诉衷情的好时光,趁着撩人的月光扬起无边的春色。 自初嚐禁果以来,淑娟对性爱始有全新的认识,她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以在肉体上获得这般昇华,揭开禁忌的帷幕之后,才知道自己过去向往纯真恋情的想法是如此可悲。 男人猛烈狂乱的侵蚀,进一步引领她触及自我情欲的极乐世界,那是一个无上的高峰,攻顶之后才能看到自己的全貌,充分享受纵情的淋漓尽致,但下坡蜿蜒其后,高潮是如此短暂,一瞬且永恆. 淑娟觉得自己正被一分为二,孔武有力的冲击一次次欲将内心的理智抽离身躯,留下一个期待被充满的灵魂。 在肃静的夜里,不管他们多么尽力掩饰,床板仍不免摇荡发出声响。 大东奋力地搂直她的纤腰,两人成坐姿,垂直而更深入的契合使淑娟愈加迷乱,赤裸躯体的深处期待被掠夺,渴望被征服。 眼前透来刺眼的白色光芒,淑娟紧紧箍着大东的背,身体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迎合,攀顶的时刻又要来了。 「嗯……嗯……我要你……爱我……」 大东声声低吼,淑娟不住呜咽,夜很快再度恢复平静。 ************ 大东刚睁开眼就听到门外的争吵声,乍听之下似乎是母亲与老爸,心一懔,赶紧穿上衣服奔出房外。 淑娟站在门边一脸不知所措,母亲正扭头要回屋内,老崔站在阳光下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看到大东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手指着他直呼:「难道你都是为了这个男的这么执迷不悟?这种野男人没根没良心,说不定明天一溜烟就不见,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瞎……」 他气呼呼的还没说完,母亲一转身打断他:「瞎了狗眼是吗?没错,我是瞎了狗眼才会跟一个老是怀疑我的男人在一起,不过,这一切到今天为止。」 母亲再回过身时,脸上滑过两行泪,匆匆地自大东身旁掠过。 而老崔则是愣在当地,淑娟焦急地忙着缓颊:「崔大哥,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姊姊了。」 老崔这种粗线条的男人一旦打翻了醋醰如何能冷静下来,瞪着双眼杀气腾腾的冲着大东恨恨地说:「你好,你真好。这样你得意了吧?这事我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话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人。 大东看着他的身影,感觉相当複杂,年轻而血气方刚的老爸确实活像一块炸药,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机会向他解释,以后可能也不会有。 淑娟望着老崔的背影叹着气,「崔大哥真是一根肠通到底,他早上刚来时还好声好气的想跟姊姊说提亲的事,但说到那天的事嘴里的话就硬是越说越绝,姊姊当然气疯了才说傻话。」 大东没答腔,心里明白事情已演变至历史性的关键时刻,两人之间由爱生恨的伤口正逐渐扩大,且速度超乎想像的快,而他目前除了焦虑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这件事让闵大哥知道了……」淑娟两手撑着脑袋直摇,「我不知道,姊姊的脾气像极了爸爸,大多时候是个好好先生,但拗起来谁也说不通。爸妈差不多也要回来了,唉,我真担心。」 大东方才恍然,原来母亲的个性是遗传自外公的,「那你像谁?你妈?」话才刚说出口,大东接着又摇着手说:「算了,我不想知道。」 淑娟噘着嘴说:「人家也不见得要告诉你。」 「不说就拉倒。」 「什么「拉倒」?」 他想起这是自己时代流行的语法,但心烦意乱也不知从何解释,索性对淑娟的疑问充耳不闻。 「我想去走走,来吗?」 说完迳自朝屋外走去,淑娟看出他心事重重随即跟上前,「等等我。」 ************ 小丘上,未来将添一座坟,而冰冷的土地里母亲在此长眠。 他和淑娟比邻坐在陡峭的斜坡上望着远方的田野,美好的时代难得一见的风光,然而他心里却充满愧疚,徒叹辜负良辰美景,想到此不禁深感无奈。 「你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呢?」 「是吗?」他搭着淑娟的肩膀,将她缓缓靠向自己,一时感慨万千,「这里说好真是不错,说不好嘛……就是缺乏了点进步气息。」 大东心里不禁期盼有支手机可以让他直接在空中与父亲对谈,不用见面或许就可以避免剑拔弩张的场面,说不定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就算只能留个语音也好过现在一筹莫展。 「乡下地方本来就比较落后,这也是没办法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仰起脸望着大东,「我从没听你谈过家乡,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想起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年代,此时的大东讶异自己竟没半点怀念,但自己已婚的事实却让他良心上感到对不起淑娟,猛地想起她在辈份上又是自己的阿姨,心里当下五味杂陈,暗叹一个老是做错事的人,到哪个时代同样都会干下蠢事。 「我的家乡没啥人情味,朝九晚五的紧凑生活,不会有人怀念的。」 淑娟瞪大眼盯着他看:「这么说……你喜欢现在的生活?」 「当然啊,天天都像在度假,多好。」 淑娟倍觉感动的倚着他,轻轻的说:「我一直以为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人家天天都在为这事担心受怕,心想你回家乡时一定不会带我一起走,与其如此,那一天最好永远都不要到来。」 大东脑里「咚」的敲起警钟,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当有一天他必须回去自己的年代时,淑娟呢?而全身麻痺的症状……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着双手说:「奇怪?这几天麻痺的症状好像没再发生了?」 「咱们村子的老医师功夫在行,这点毛病喝几帖药就能根治了吧?」 说也奇怪,原本猜想以为自己投胎到了母亲肚子里,让同个时空有两个自己因而产生错乱的现象,现在却消失无踪,似乎从未发生过般。大东虽不能肯定是什么原因,但忍不住心喜,这样一来他也许可以赖在这里,想到能看着自己出生长大不禁莞尔。 「看你,刚刚还在叹气,现在却在那傻笑。」 他想把这份喜悦与她分享,搂着她甜蜜的说:「不要瞎猜,有你在我舍不得走,想到说不定能在这待下去,心里当然就快活啦!」 「真的?不是骗我?」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啄哄着:「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淑娟脸上却没有笑容,半晌才站起身背对着他,顿一了顿方说:「风云、雷火、万剑、黄昏、天荒。」她忽地喃喃自语。 大东不明所以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 她回眸一眼,柔情似水的说:「这五个就是史艳文在西康所破的五城……」 大东一怔,心想过了这么多日,剧情早该推演到这里了,但淑娟说了出来是不是意味她知道了什么? 只见她的视线重新落在远方的山陵线上,慢条斯理的说:「你早知道了对不对?这绝不是瞎说可以猜到的。我对你而言,难道不如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吗?」 他当下彷彿受了一记重创,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不打算向我解释吗?还是无言以对?」她回过头凝视着他,人的心虽易藏有秘密但眼睛却不善说谎,大东眼神闪烁心虚不已。 「打从相识以来,你没有一天不心事重重的。我难道不值得你倾诉心声吗? 你到底有多痛苦有多么不快乐,这些事你还想瞒我多久?既然在这里让你感到难过,你又怎么待得下来呢?」 大东显然忽略了女人心思向来慎密,内心在该与不该之间挣扎,犹豫是否直接告诉她真相。如果不坦诚相对,良心何安?但即便是说了,这个时空恐怕也没有人会了解,因此他是绝不能把来龙去脉告诉她的。 「淑娟……」他抚摸着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尝试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我知道对你不公平,但那是有苦衷的……」 淑娟纤指放在大东唇边打断他,眼眶里泛着泪:「我宁愿你什么都没说,也不要有事瞒我。我最宝贵的都给了你,难道还得不到你的信任?」 她起身离开小丘,大东脑海一片空白。他想追上前去全盘托出以得到她的谅解,但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说明白的,望着她柔弱的背影,深深的罪恶感让他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渊。 ************ 大东离开小丘后,回到老家试图跟母亲谈谈,但外出数天的外公外婆恰巧回来,碍於这个时代对未婚生子仍无法接受,为了替母亲保密,他一时也找不到机会。 乡间的夜晚来得无声无息,一家人的晚饭时刻瀰漫着诡谲的沉默气氛,外公发觉其他三人似有异样,终於不吐不快:「我们两老不在家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淑娟放下碗筷强颜欢笑的说:「没什么,这几天太阳大可能中暑了,大家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外公外婆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大东,我这两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好提的?」 大东只好配合淑娟试着隐瞒下去:「呃……闵大哥,真的没什么,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应该是我给她们添了什么麻烦,说起来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会呢?远来是客,这点我们这些乡下人倒还懂得,我这两个女儿肯定不是因为这事。」 淑静倏地搁下碗筷,沉静的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跟崔大哥之间的问题,我……我怀了他的孩子。」 外公外婆口里的饭还来不及嚥下去,吓得差点噎到。 两人脸色发白诧异的望着淑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心里的震惊大东完全能体会,不禁忧心地闭起双眼,心里直呼:「妈……你又何必……」 「砰!」的一声,外公扬手猛地往饭桌一拍,声色俱厉的说:「这还得了! 造反了!这个姓崔的得给我一个解释,谁给我去找这个兔崽子来给我好好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他握紧双拳不时敲击墙壁,显得气愤难消。 外婆也动了肝火,语调高昂的说:「淑静,你向来懂事洁身自爱,就算是论及婚嫁的对象,怎么能八字还没一撇就捅出这篓子?万一人家不认帐,那你以后在这个村子还要不要做人?」 岂知母亲起身冷若冰霜的说:「我不需要他认什么帐,这个孩子我一人生我一人养,跟他毫无干系!」 话说完,头一甩她就奔回房间,门「砰」的应声紧闭。 眼前的演变让外公外婆终於察觉事有蹊翘,转而望着淑娟,希望从她身上查出真相。 大东不忍她受责难,随即挺身解释:「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那天要不是我因为思念母亲过於悲伤,使得淑静好心安慰,没想到却造成崔先生的误解,两人才弄到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责备的话,请两位给晚辈一个赎罪的机会。」 外公一愣,良久才拍拍他的肩膀满脸失望的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 这跟淑静未婚怀孕所犯下的大错并无关联。」说完,就缓缓地走回他的房间,那一瞬间,外公似乎老了许多。 而外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角挂着泪不停的摇头收拾碗筷就走进厨房。 不消一会儿,饭桌上只剩下大东跟淑娟,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但大东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件事在这个家将会招来史无前例的风暴,外公外婆与母亲之间已然有了心结,往后会怎么演变他实在不敢揣测。 但他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他与淑娟之间也产生了信任危机,一家四口的感情都直接或间接的因为他这个「外人」发生剧变。 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在尚未酿成遗憾之前,我得赶快找妈妈谈谈。」 忽听淑娟幽幽的说:「我终於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关心姊姊了。」 「什……什么?」 「女人有女人的直觉,你看姊姊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大东整个人一凉,终於了解她话里的意思之时,还来不及解释淑娟已离开饭桌。 「糟糕!她以为我对妈妈……唉呀!怎么会这样?」大东在心里懊悔不已,自己回到这个时空完全是因为意外的巧合,而活生生的母亲摆在眼前他当然会投以关爱的眼神,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会跟淑娟擦出爱的火花,而在她面前大东又免不了多问了几句有关妈妈的事,而在小丘上的误会尚未冰释,加上方才实则袒护她却被当成为母亲开罪的行为,他这下有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唉,这件事暂时搁着,眼前爸妈的事才是当务之急,淑娟……唉,总有机会解释的。」 ************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大东心烦意乱的在庭院望着夜空发呆正苦恼没机会跟母亲聊聊的时候,却没想到母亲正好走出屋外透气,看到他独自一人,遂在他身边的石阶坐下,大东看到她,精神都来了。 愁容满面的母亲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大东不由得心疼,关心的问:「睡不着吗?」 「这该是我问你才对。」母亲浅浅地的笑。 「唉,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呢?也许是我才使得你们……」 「那不是你的问题。我和崔大哥或许是有缘无份吧,就算我们本来会结为夫妻,但在那之前能预知彼此的信赖度根本不够,避免变成往后的怨偶,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她这么说,大东原来要说一些安慰的话相形之下成了废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腔。 「我跟崔大哥相恋多年,我欣赏他老实正直的个性,但相恋容易相处难,真正遇到考验的时候才能看出我们的感情究竟够不够牢靠。目前的情况看来,是否要继续还值得考虑。」 「你难道不会感到有些许遗憾吗?」 她摇头,平静而笃定的说:「已经发生的……若能避免未来的悲剧,不能算是遗憾。只是我怀了他的骨肉,才造成我们现在纠葛不清的情形。」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或许你也会觉得我的想法过於前卫,我始终相信感情是两人过一辈子的基础,如果经不起考验,就算有了身孕也不应该继续在一起,你想想,两个不快乐的人绑在一起是不是没什么道理?」 大东对母亲的刻板印象有了新的突破,她的观念在自己那个时代司空见惯,但在这个年代,母亲可以说是新女性了。如果这个时代人工流产的技术就像未来那么发达,现在可能也没有他了。 想到这里,他背脊凉意陡升。 只见母亲喃喃地说下去:「但是未婚生子毕竟难容於现在的社会、世俗的眼光……」 母亲抚着秀发思索一会儿说:「这是事实,但是爸妈从小教育我们两姊妹要懂得独立,因为女人总是被当作男人的附属品来看待,如果不能自食其力,难免会落得吃山山倒的悲情角色。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我会生下他,在适当的时机同样会教他独立的重要性。」 他想起离家时母亲严厉的要他不得回故乡的嘱咐。同样是面对坎坷的命运,大东自叹这方面完全没遗传到母亲坚强的特质。 「这孩子……以后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谁是他的父亲吗?」他想知道,母亲是否这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不让自己知道老崔就是父亲的事实。 但母亲的口吻却不是那么肯定,「上一代的恩怨怎么说也不该让下一代继续承担。我只希望我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尽一切力量弥补他没有父爱的遗憾。至於父亲是谁的问题,我还没想过,看缘份吧,未来谁也不知道。」 关於未来他可是一清二楚,母亲显然不排斥让自己知道谁是父亲,那么为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老崔就是爸爸呢?大东几乎可以肯定其中必有典故。 两人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母亲又说:「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真是奇怪,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母子连心,这倒难怪,大东不假思索就回答:「当这孩子长大,或许到时你就会知道一切的答案!」 母亲好奇的问:「为什么等孩子长大我就会知道答案?」 「关於这件事……」 大东站起身语意深长的说:「你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学会独立,而且让他陪伴你,相信我,他会想知道谁是他父亲的。」 「也许吧!」 时间已晚,她起身准备回房时回头又说:「有时总觉得你这个人讲起话好深奥,呵呵,不过你说的我会牢记在心的。」 望着母亲的背影,大东感叹时间的巨轮似乎都按着轨迹走去,半点也由不得人。 夜半露水让人感到寒意,回到冷冷的房间辗转难眠。 这晚,淑娟并没有来到枕畔,只有寂寞随侧。 他整个晚上虽然睡着浑浑沌沌,但第二天还不到正午就急忙四处寻找淑娟,或许是她刻意躲避,大东忙了一个上午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甫自溪边往小丘走来,心想她大概还在气头上,打定主意晚些时候遇到她再好好解释之际,对面迎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人也在打量他,好一会儿,两人一照面大东才如梦初醒的说:「春婶!你是春婶?」 眼前陌生人这么一叫,可把春婶吓了一大跳,「你……你是?」 大东打趣的说:「真想不到会在这碰到你,你看起来好年轻哩!」 春婶不明所以的直盯着这个年轻人,大东也顾不了许多,劈头就问:「你看到淑娟了吗?呃……就是淑静的妹妹那个淑娟,你见到他了吗?」 「呃……淑娟哪,刚才两姊妹往后山竹林那边走去了,你……还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位呀?」 「喔,真的?太好了!春婶谢了,晚点找你聊。」话一说完,腿一拔就往后山直奔。 春婶在后头直嚷嚷:「喂……后山不是那头,左边……是左边那条路呀!」 ************ 大东绕了一段路越过陡升的山坡才走进后山那片竹林,青翠而茂密的竹林随着风势摇曳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曾说过后山有片竹林,林边有块邻近悬崖的石台,因为甚少有人经过,只有几枝木条架构起简单的围栏,因此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到后山玩耍。 仰望整片竹林虽茂密但幅员宽广,踱步其中带来心田片刻的宁静,他从没想过故乡居然有块这么天然的避暑胜地,一时几乎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心旷神怡之际,大东远远地看到前方的人影,那是母亲与淑娟。 两人站在竹林边陲一块硕大而光秃的石台边,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直到接近约莫三十步的距离才听到淑娟说着:「趁崔大哥还没来,姊姊……我有些事想对你说。」 「咱姊妹俩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怎么突然慎重起来?」 淑娟低垂着眼皮,犹豫半晌才说:「大东喜欢你。」 这句话让母亲及不远处的大东大感震惊。 母亲皱着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疑的问道:「淑娟,这事你打哪听来的?」 淑娟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很难相信,但请你听我说完。我想了一整夜,最后还是决定先知道你的想法,只因为……我深爱着他。」 母亲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演变所震慑,只是静静地听她娓娓道来。 「打从他来到我们家,我就对他产生好感被他所吸引,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但渐渐地我发现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我就变得好渺小……」 淑娟哽咽的无法继续,母亲似在心里咀嚼她的话,同时间两个女人两样情。 「但是一个是从小就疼我的姊姊,所以我自作主张把你跟崔大哥约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只要姊姊愿意告诉我你的决定,不论如何,我也会做出自己决定,不管是多么痛苦的抉择,我也不会后悔。」 面对妹妹真诚的坦白,母亲语气平静地说:「你想知道我会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对吗?如果我选择与崔大哥和好如初,你就会尽一切力量挽回大东。如果我放弃崔大哥,你就成全我跟大东,是这样吗?」 淑娟默不作声,两人心照不宣。 大东暗叹:「这个傻瓜,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只听母亲抚着淑娟的脸安慰她:「傻妹妹,爱情没有先后也不该分尊卑,男人更不是物品,没得划清分野的。」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姊姊跟他我都无法割舍,所以……」 母亲接着说:「所以你要我做出选择……」 话还没说完,老崔出现在另一头不远处往这边走来,母亲看到了,回过头对淑娟说:「好吧!你马上就知道我会怎么做。」 老崔一脸尴尬的来到母亲与淑娟眼前,既无以往的亲密也说不上陌生。他困难的望着母亲,淑娟渐渐止住啜泣。 「约在这地方,总有什么要说的吧?」 母亲跨前一步面无惧色的说:「我们结婚吧!」 那冰冷的口吻着实让老崔愣住,吞吞吐吐的应着:「什……什么?」他顺了顺喉头,表情虽缓和多了但仍迫切再确认一次:「你说……我们结婚?」 母亲点了点头,一旁的淑娟早已泪流满面,她太了解姊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手去追求真爱。 「姊姊……你……」 淑娟话还没说完,老崔憨笑的脸突然武装起来:「可是……那你那个不要脸的野男人呢?该不会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所以你……」 听到父亲不近人情的话,大东终於按奈不住大骂:「混帐!」说着直奔石台处。 他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三人始料未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崔望着母亲气呼呼的说:「我就知道,你根本是耍着我玩!」 大东无法继续忍受父亲对母亲的侮辱,指着他恨恨地说:「你根本不值得淑静的爱,愚蠢、自私还冥顽不灵。自始至终,这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悲剧!」 老崔哪堪如此指责,握紧拳头不住咆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这傢伙造成的……」 大东随即回击:「我跟淑静之间根本没有男女暧昧关系,若有……」他将淑娟一把拉向自己紧紧搂着说:「也只有她,因为我跟淑娟彼此相爱着。」 大东的一番话语出真诚,在这节骨眼,淑娟终於知道他的心是属於自己的,泪水终於溃了堤,而所有的猜疑与痛苦一瞬间化为乌有。 老崔则发了疯的嘶喊:「胡说!那天我明明看到你倒在她怀里,亲眼所见岂是误会简单几句可以矇骗,你们现在根本是演戏给我看!」 在盛怒的情况下,老崔愈加的理直气壮,他转而抓紧母亲的手咄咄逼人的质问:「淑静你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为什么?我们说好提亲之后就把你娶进门,才一天而已你就变了样,这傢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吃了什么药,让你姊妹俩事事都护着他?你说!你说呀!」 母亲奋力挣扎想要甩脱他,但越是如此老崔手箍得越紧,她痛的不住哀嚎:「放手!你抓痛我了!」 真相越描越黑,情势急转直下,为了保护母亲大东心一急想也不想,挥拳打在他脸上,老崔应声而倒,母亲情急见真心,直喊:「崔大哥!你怎么样?大东住手!」 岂知,老崔失去了理智,猛地奋起直扑大东,淑娟在千钧一发之际倏地推开他,猛烈的拳影直击嘴角,一个踉跄淑娟禁不住便往后栽下石台,大东没命的抓住她的手,但下坠之势虽稍有迟滞却未歇止,淑娟正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眼前瞬间的巨变老崔也吓傻了,向来冷静的母亲此时双手摀着嘴失去方寸,大东心急如焚使尽吃奶的力气揪着淑娟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别放手! 千万……别放手……」 挂在半空的淑娟仰首望着心爱的男人,眼里泛着泪,缓缓地摇头:「原来我们最终还是要分离……」 母亲此刻回复了神智,不住的急喊:「淑娟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淑娟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勉强微笑,轻柔的对大东说:「来不及了……东…… 不要忘了我……我爱你,来……来……世……再……见……」 她的手终於滑脱,窈窕的身影坠向悬崖深处,像一颗即将投入溪水的石子,大东垂着手脑海一片空白,手心还留有她的余温,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到淑娟,他始能痛苦的嘶喊:「淑娟……别走……」 嘶喊很快化为悲痛,山谷间仍回荡着他的哀嚎:「别走……别走……别…… 走……」 老崔跪倒在地痴呆的望着双手,不知所以的喃喃自语,母亲则早已昏厥。 时间彷彿停止,空气似乎凝结,大东突然抱起昏倒的母亲,疯狂地奔向来时路。他已记不得一路脚步是如何错乱无章,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脑海全都是淑娟临别而无助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大东回到老家把母亲安置在床上,墙上的挂钟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七个小时,这七小时像一世纪般漫长,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房间摆设之际,始感到体力不支,人无力的滑坐在地板上,开始抱头痛哭。 ************ 当大东猛然睁开眼,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床上的母亲仍沉睡。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他整理自己的思绪,思忖着:「七小时前,淑娟坠落悬崖,那么应该要回到八小时前的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做?当时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既然老爸赴了约,那么淑娟应当会去找他,所以很可能在他家附近可以碰到她,而我也不会在那里出现。」 打定主意之后,他找了张白纸在上面写着:「昨天,八小时前,苎景村,闵大东。」 写妥纸条,他望着母亲,不知她是否正困顿在恶梦之中。 恍然间,他把过去的记忆和今天的遭遇串连起来一切竟顺理成章:「妈妈从没提过她有一个妹妹,或许是淑娟间接因为她离开人世,所以她不愿再提起这段伤心往事。这样推论的话,我自小到大没见过父亲……可能因为他过失杀人在监牢里度过了一段漫长岁月,两人也因为这件事无缘结为连理,「恨」遂造就了往后的故事。」 不过他也难辞其咎,母亲在自己离家前叮咛不可回家探视,恐怕也是因为怕自己发觉了墙上字意,在意外的情况下回到这里重蹈覆辙。 但天意难测,导致往后悲剧发生的因子,竟在冥冥中全都到齐了。 但他千百个不愿淑娟就这么离他而去,父母的仇恨也尚未化解,就算回到自己的时空之后唯一的差别也只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而已。 他望着梳妆镜,也终於了解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那些字,而现在他有机会做出改变。 「如果我不留下字迹,那么我或许就可以陪着妈妈,但是……」 他想起淑娟痴情的爱,暗自愧疚:「但是以后的我也不会知道有关淑娟的事了。她曾经留在我心里,我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以后的我,就没有现在的我,如果我现在没有留下什么,我的记忆里是否就会没有她呢?」 大东无法坦然接受淑娟已然香消玉殒的事实,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他的心里深深烙下了淑娟的爱。 他在厨房灶炉下找来一根细长的木炭,飞快的在梳妆镜后方墙上留下字迹,挂钟终於逐步敲起十二响,他点燃了纸条,心里殷切的盼望:「未来的我,你一定要发现这些字呀。」 他不舍地再看一眼母亲的容颜,发誓要化解父母的误会,接着眼皮果然越加沉重,在仅剩的一丝清明中他喃喃的念着:「淑娟……等我。」 (待续) Pages: 1/2'